今晚還沒有拜月, 那是小姑娘很喜歡的事，駱鶯起身，拉著妹妹去船尾。

船尾置放了桌案, 點著紅燭，案上擺放著鮮花瓜果。

姐妹倆在軟墊上跪下, 向皎月許願。

駱鶯念念有詞, 駱燕卻沒有做聲。

拜完月後，二人沒去甲板, 在船廂裏說話。

剛才妹妹的行為，駱鶯都看見了, 早有心想問，拉著她的手道：“阿燕，你是不是對景公子有意？”

這景公子三番兩次出現, 駱鶯雖不知他的身份，但也猜到，可能是喜歡上妹妹了。剛才一上船, 他就與妹妹搭話, 眼睛沒有離開過她。

駱燕一楞：“姐姐何出此言？”

“你不是給他夾月餅嗎？還同他說了這麽多話。”

駱燕皺起了眉。

她當時一心想氣駱箐，並沒有細思, 但就算夾個月餅也不算什麽吧，駱燕道：“我是看他跟姐夫關系好才夾月餅的, 姐夫數次與他一同過節, 那是當做家人了, 是以我也是把景公子當成親戚一般。”

話雖如此, 但畢竟不是家人，駱鶯道：“你沒有騙我吧？我看這景公子性子溫和，品貌也不差, 若你喜歡，我必然支持。他的身份，我也會向相公問個清楚。”

駱燕仍舊否認：“沒有，姐姐多慮了。”

見小姑娘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，駱鶯心想，莫非真是她誤會？不由叮囑：“那既如此，往後你要註意分寸。你無意，別人未必，切莫傷別人的心。”

後一句叫駱燕心頭一跳。

蕭再謹應該沒有喜歡她吧？

不對，他數次來找她，也並非不可能，上次甚至拉住韁繩不讓她走。而且她之前對他很是無禮，可蕭再謹並沒有計較，今日又來湘河……

駱燕的心一陣亂。

等與姐姐走出船廂後，她就不太敢看蕭再謹。

蕭再謹與眾人作別時，她與他目光一觸及，很快就滑開了，像河裏急著要逃走的小魚。

不知她剛才又怎麽了，竟在回避他。

蕭再謹眉頭緊鎖，這晚上，不過短短一個時辰，竟是被駱燕弄得心緒幾次起伏，他轉過身踏上木橋。

畫舫很快消失在了夜色裏。

駱燕這才往那個方向看去，心想，要是下回蕭再謹又來找她，她該怎麽辦呢？一時發愁的不知如何是好。

而駱箐卻是哭著回去的。

駱老夫人見她一臉的淚水，大吃一驚：“阿箐，是誰欺負你了？怎麽哭成這樣？”

駱箐聽見祖母的聲音，更是傷心了。

她練了那麽久的琴，好不容易等到今日可以在蕭再謹面前顯露，可結果卻彈錯了。她不知蕭再謹是怎麽想的，但是她的才氣顯然是要被質疑了。

她伏在駱老夫人膝頭大哭。

許氏聞訊而來，著急的問：“你快說說是怎麽回事，你光是哭，我們也不能幫你。”

駱箐哽咽道：“沒什麽。”

其實最傷心的還是她見到駱燕跟蕭再謹親密的樣子，她便感覺她刻苦了許久，到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。

可她並不願告之。

長輩們把期望都放在她身上，駱家的將來也在她的身上，她現在不能認輸。

駱箐擦擦眼角：“我曲子沒彈好……”

駱老夫人松了口氣：“還當是什麽大事呢，曲子沒彈好有什麽？歷來都說‘女子無才便是德’，可見這才並不重要，依我看，皇上見到你，你便是有勝算了。”頓一頓，“皇上應該看到你了吧？”

“嗯。”駱箐點點頭。

她沒有細說。

當時雖離得近，可始終不是白日，也不知蕭再謹可看清楚她，也怪她當時太慌張了，彈錯後便選擇離開。其實若是哭一場，興許他還會憐愛她。

然而後悔無用。

都是駱燕不好，駱箐此時對她的仇恨真是到了極致。

許氏扶她起來：“我看你也累了，快去歇一歇吧，別再傷心，人無完人，何況你已經彈得很好了。”

再好又有什麽用，都被駱燕毀了，駱箐的指甲險些戳入掌心，這個仇她一定要報！

次日，她就寫信給唐赫。

唐赫展開信一看，發現字裏行間都是恨意，駱箐希望唐赫能把駱燕除掉。

他不是沒想過，可駱燕這段時間不出門了，便是出門，也是同穆擴在一處，他找不到機會。

不過駱箐這小姑娘倒是越來越心狠了，唐赫笑一笑，狠才好，只有狠才能在後宮生存下來。

他把信就著燭火點燃燒盡了。

傍晚，晚霞彌漫在天邊，如絢麗的畫。

偶有幾只燕雀飛過，留下清脆鳥鳴，一行宮女端著膳食小心進入殿內。

小黃門雙手接過，一一擺放。

他們都不敢發出一點聲音。

張公公過來稟告內宮事宜，出來後，高良輕聲道：“也不知皇上有何心事，陰晴不定的，張公公不如指點一二。”他怕服侍不好，惹皇上生氣。

蕭再謹去湘河的消息是張公公最後一次告訴唐家，也是從那日起，這天子就有些不同。張公公猜想，應該是為了女子，但不知是為哪一位女子。蕭再謹並未帶任何侍從上船。

“你敢聽我還不敢說呢，做好你分內事便是。”張公公叮囑一句便走了。

蕭再謹聞見飯香，放下了朱筆。

正待要食用時，腦海裏卻浮現出駱燕，她夾著月餅朝他笑，“是桂花餡兒的月餅。”

他伸手捏捏眉心。

才過去十數天，他竟想了駱燕無數回，小姑娘的一顰一笑，甚至是她的忽冷忽熱，都會時不時闖入腦海，攪得他不得安生。

看來是等不到重陽了。

蕭再謹決定次日召真定公主入宮。

中秋節他們不曾團聚，真定公主以為是蕭再謹日理萬機騰不出時間，誰想到今日卻忽然要見她。

真定公主在午時到達。

案桌上已擺放好佳肴，蕭再謹請她入座。

席間，蕭再謹問了一些關於裴昕的事，說明年出孝後，讓裴昕去國子監念書。

真定公主很是高興，連聲感謝。

飯後，蕭再謹又請她去散步。

總覺得，他是要說什麽，但又好像難以開口，真定公主柔聲道：“難道皇上還有什麽為難的事情嗎？”

蕭再謹的臉未免一熱。

“是有一樁，”他負手看向遠處，“朕深思熟慮後覺得，朕是該立後了。”

真定公主訝然：“是今年就要立後？”

“明年吧，是以我想請皇姐替我看看……”

真定公主當然願意，詢問道：“皇上可有看重的姑娘？我也有個數。”

蕭再謹不曾明說：“皇姐只用請她們入宮，在宮中宴客。”

真定公主一怔：“那是要我挑選嗎？”

“朕會讓司禮監準備名單。”

那可能他還是一些偏向的，只是尚未定下，真定公主點點頭：“不如就後日吧，這陣子天氣好，再往後就冷了。請姑娘們來，也可賞賞花。”

蕭再謹同意。

是以次日，各家的姑娘們就收到了請帖。

這請帖是用真定公主的名義發出來的，但地點卻是在宮裏，穆夫人拿著請帖，心一陣急跳，看來真定公主是要幫皇上擇妻了。

可怎麽，駱燕竟在其中？

穆夫人非常慌亂，她從來沒想過自家這個外甥女有可能會當上皇後。

實在太突然了！

等穆易歸家，她把請帖遞給他：“你可聽說皇上要立後的事？早知道，我應該替阿燕定親的。”她一直不放心駱燕，就是怕她不夠成熟，處理不了夫婿家中大小事宜，可現在竟是有可能入宮。可皇後哪裏是那麽容易當的，別說駱燕，就是她自己，都沒那個能耐。

穆易顯然也不知，他看了一眼請帖，沈吟道：“是不曾有什麽風聲，不過立後事關重大，提早準備也無可厚非。”

“皇上立不立後不重要，我是擔心阿燕……這，”她急得聲音都抖了，“萬一被選上如何是好！”

確實棘手，可穆易即便是兵部尚書，若沒有十足把握，也不好阻攔天子，他安撫道：“你先不要急，而今只是公主把關，未必會看上阿燕。”

穆夫人嘆口氣，她現在是恨不得駱燕越不懂事越好，這樣在真定公主面前，她就直接被篩掉了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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